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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文道散文:我曾夜行

 

  那时刚上大学,住在宿舍里头,不用严格按照时间表做人,也不用理会家人的脸色,喜欢睡到多晚就是多晚。于是我几乎放弃了所有中午以前的课程,别人的午饭就是我的早饭。黄昏之后,我泡图书馆,直到闭馆,再去无谓地游荡、瞎聊。凌晨两点,同学们都去睡了,我才继续读书,就着灯。

  熬夜不是出于苦工,而是为了自由的滋味。

  数年前读台湾作家骆以军的散文集《我爱罗》,其中一篇说到一个女孩,夜夜笙歌,过着每天坐在酒吧等天亮的日子。某天,她又喝了个烂醉,蹲在巷口吐得一地都是。突然听到一阵密集但又散落的脚步声接近,抬头望去,才发现是一群老公公老太太,正背对阳光精神饱满地跑步做晨练。一时迷乱,她才知道原来又是清晨了。女孩想:"他们已经开始今天的生活了,而我还留在昨夜。"

  大学毕业之后,我住在大埔,那是香港郊区的一个古老城镇,住了许多无所事事的年轻人,以及负担不起中心地带的勤奋劳工。我喜欢那时候只用两三个小时就能看遍夜游青年拖着脚步撞倒街头垃圾筒,与特早起床的公交司机匆匆赶路上班的情景。只需要这两三个小时,我就看到了一座城市一日的开端与终结。相对于那些还停留在昨夜,与业已迈入今晨的同城居民,我就像是一个时间以外的旁观者。

  偶尔,我也会和一些公交司机在早开的大排档搭桌吃早饭。那是属于劳动阶层的真正"早饭",清晨五点桌上已经有饱含热量的蒸鸡与叉烧,足以提供他们整个上午的需要。然后,日出了,他们穿着整齐但老旧的制服上车发动引擎,我则在未熄的街灯之下踱回家,趁着太阳还没强烈到能把我旧日的身躯彻底气化之前,赶紧拉上床帘,躲进床铺。

  下午醒来的时候特别高兴,因为我竟然还赶得及回到大家的今天。运气好的话,我能碰见刚刚从城里下班归来的疲惫人群,说不定还能在晚饭桌上重逢今早一齐饮过茶的公交司机。虽然中间睡了一觉,但我似乎没有漏掉什么。

  相反,当夜更深,大部分人都已经回家就寝,我却还在街上散步,还在酒吧里读书看报。

  大埔这个地方很有意思,曾是殖民政府管治新界的重锁,驻扎了不少英军。所以这地方虽然有几条老岭南风格的村落与集市,但又很不协调地开了数间英国风的酒吧,两家印度人掌厨的菜馆。每天晚上,里头总有几桌顶着啤酒肚的退休英兵,他们停在香港的日子太久,遂忘记苏格兰高地的酷寒,永远失落在南中国海变幻莫测的天空之下。还有一些曾经效忠女皇的华裔老警员,说了半辈子带口音的英语,眼看回归的日子越来越近,他们实在摸不清楚自己的身份。这些没有来处也没有去处的人全在这里,以当下换取过去与未来;灯光昏暗,铺上廉价木板的墙壁被烟熏得发黑,只有一杯杯的bitter和porter,以及危危欲坠的飞镖靶是他们的归宿。

  尽管大家都认识,但我通常一个人坐在吧台,与老板有一句没一句地闲搭。这地方我把它当作书房,午夜过后进来,三点多打烊之后离开,中间那段时间正好可以看完半本小说。

  就是如此,我混迹在白天的劳工与夜里的酒鬼之间。你们的一天结束了,我的还没有;等你们都醒了,我又看着你们开启另一天的生命;根本说不清这究竟是起得太早还是睡得太晚。所谓"一日",久而久之,对我竟成了没有意义的概念。由于我们总是用日与夜的交替去界定时间的基本单位,因此对于我这个活在日夜边际的旁观者来讲,时间也是不存在的了。

  我开始混淆周一与周六的区别,开始遗忘一个月与...

梁文道散文:真名

 

  奇幻小说的忠实读者,想必都知道"真名"是怎么回事。传说世界万物俱有真名,一种呈现其真实本质的名字。与一般表面的名字不同,由于它掌握了事物最核心的秘密,所以必须密藏起来,隐而不彰。只有别具慧心天赋异禀的人和经过修炼的魔法师才能找到这个名字,并且呼召它,从而操控事物运行的轨道。

  这就是为什么法师可以呼风唤雨了,因为我们凡人只知风叫做"风",雨叫做"雨",但法师知道风和雨真正的名字,他知道它们的本质是什么。

  其实这不是小说家们凭空捏造的幻想,而是一种源远流长的信念变形。几乎所有文化对于名字都有各色各样执迷的传说,其实那都是有关语言文字起源的构想。比如说仓颉造字,据说在他造成第一套文字的时刻,"天雨粟,鬼夜哭"。天何以雨粟?鬼又何以夜哭?因为自此以后,它们无所遁形,它们的真实被人的文字套牢了。

  恋人也相信真名的魔力,他们总不满足于对方表面的名字,那些人尽皆知、身份证上工整打印的通名;他们喜欢别造昵称,觉得这才是对方的核心。我们曾经说过,恋人活在别样的真理领域,以为自己看穿了对方,甚至狂妄地相信这个他人闻所未闻的名字可以捆绑两人的关系,束缚原本不可制约的魔魅。可是爱情乃世间唯一变幻不定本质永远空洞的事物,所以它怎可能有真名任人捕捉呢?你曾为情人的纯真所动,直觉滋生不知何处而来的真名,但是终于失落。此时,真名反而成为泛滥至极的无谓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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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虽千年能变化_梁文道散文

 

  今天,我是不大喜好这套了。随着阅读兴趣的转移,我宁愿称自己是亚里士多德和儒家的信徒。所以我不再向新认识的朋友解释梁文道并非一个笔名,就让这误会继续吧!至少我还未提出要"文起八代之衰"。我也很乐意向人解释我的藏书印为何是"为己之学",那是孔子的话:"古之学者为己,今之学者为人。"

  于是,撰写病历是在"毁灭旧我--创造新我"和"完善自我"、"成己达人"之间摆荡。在此,我目睹自己对自己下的工夫,我看到坦白和杜撰的技术,虽然表面看来都不外一种时间上的积累。

  我虽千年能变化

  我从来没见过她不化妆的样子。她为什么一定要化妆呢?

  连朋友都在笑话了:"你不过是见他,有化妆的必要吗?"是呀,只不过是见我;不是任何其他人,只是我。

  因为工作的关系,我每天都要目睹许多女人化妆的惊人过程。我看着她们双眼浮肿,疲惫地走进化妆室,放下皮包,然后在镜子前面的椅子上,任由化妆室师使用一瓶又一瓶的化学制品与各式各样的器具,在她们的脸上施术。然后,一张大家熟悉的脸孔就此逐步成形。明亮处明亮,漆黑处漆黑,对比鲜明,我只能够说,如果不化妆,你一定很难在街上将她们一眼认穿。

  认穿。我永远无法认穿这个女人,因为她脸上的妆不曾退下。

  可是一个不化妆的女人又怎能让人辨识呢?

  宇宙的英文是cosmos,当然来自希腊文的kosmos,本意秩序,与混沌相对。混沌没有秩序,黑暗、混乱而无形。直到有了秩序为之赋形,世界才开始出现、可见。宇宙不只是从混沌走到秩序的结果,它还是一个动词(kosmeo),它就是混沌转化的过程,它就是点亮了黑暗的那个动作。没有光,没有秩序,世界不成世界,万物尽与目盲无异。

  女人性阴,本亦无明,乃物质的物质,混沌的混沌。没有形式的规约,她就流动不居,不可辨识更不可见;除非她化妆。这正是化妆品(cosmetic)的由来。不化妆,女人又怎能让人看见。

  难道你以为你不化妆,我就认不出你?你想我认出的是哪一个你呢?

  近日常听评弹。杨仁麟(1906-1983),八岁从养父杨筱亭习艺。这一派,专长假声,弹词里假声叫做"阴";杨筱亭却也不弃真声之"阳"。阴阳结合,故音域宽广,韵味悠长,又称"小阳调"。杨仁麟青出于蓝,尤擅《白蛇》,于是有"蛇王"美誉。

  杨仁麟单档演出,手抱三弦,一人分饰多角。听他唱到《合钵》一段,先是白娘与许仙的两句对话,随即转入假声化成白蛇:"我看官人心太痴,万般拂顺与千依。"再来就是惊心动魄情深义重的这一句了:"我虽千年能变化,从无半点把夫欺。""我虽千年能变化"是用阴面假声唱的,短短一句里百转千回,千年形变尽在其中。到了"从无半点把夫欺"则是阳面真声起始,再以假声作结;初听之际坦坦荡荡更无半点虚掩,可是末尾"把夫欺"三字一柔情起来,却令人心动之余又不免疑惑了。莫非温柔妖娆的阴面总要叫人怀疑。女子的阴柔,你切莫真信?

  白娘呀白娘!我怎么知道当初的断桥偶遇不是你的精心巧局?那若断若续的春雨,不是你的变化?水漫金山,固然是你铺演的一台大戏;难道你被镇在雷峰塔下就不是法海和你串通的苦肉计吗?

  怀疑是一种顽强的植物。当它被下在两人之间的土地上,即便只是一颗种子,迟早也会抽芽长大,终于扭曲一切,排挤开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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