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我一万岁了，奶奶毕竟还是我奶奶。
—题记路灯昏昏暗暗的，照得灯下的水滩闪亮闪亮的。枯叶转眼间落了一地，惟有一片寻不回了。它飘飘洒洒，如水中的薄玻璃片一般摇摇欲坠，爸爸说他做了一个梦，梦见了奶奶，奶奶上了楼，一直走，总是落不下。
没回家。家里有灯，很亮，很美。奶奶或许去了楼顶一一路飘然而上，没有灯，不亮，不美。
奶奶!奶奶?奶奶……
梦醒后是清明。就如诗中所写，天下着雨。出门后就像从天而降，两个老太口中念叨着:“晦气……晦……”
车，在窄路上狂奔，颠簸，又如天降，一个男孩横穿而过，车刹住了。“死亡好近……”声音在空中回荡。
白色的石碑前，36注香燃起来了，蓝色的烟悠悠地环绕着矮松。一切都显得那么肃穆，庄严。正式的:燃香、鞭炮、烧纸……石碑前是花，帆布做的，颜色早已褪去。那是去年放上的。按照习惯，今年又会换上新的。照样，大表哥捧上花束，周围什么也没变，只少了9年前的喧闹。
9年前……9年前，我3岁。凌晨，叔叔匆匆赶来，很急，很急，匆忙问他摔坏了眼镜。
爸、妈动作极快，什么也没拿。
坐上叔叔的车，我又睡了。
后来到了爷爷家，我惊奇地发现三个表哥都在，我们开始疯闹，与周围悲壮的气氛很不协调。三表哥被叔叔揪走了，我们也随即被推进了一间黑屋子。
那是卧室，很大的一张床，直直地躺着一个人，我不知道那是谁。黑黑的，什么也看不清，只有一圈围着大床颤动的黑影。很静，什么也听不见。三表哥在我身后，他突然推开我想冲过去，然而被叔叔拉了回来，“啪—”狠狠地打了一巴掌。
屋子里，他第一个哭出声来。
而我没有……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四几小时后，天亮了，我很快去了幼儿园。走前，妈除了照样为我放好手帕，还在我左臂上别了一块黑纱。我不懂。
不过很快，我知道了。是小朋友告诉我的，他说得很神秘，眼里流露出异样的恐慌。
我一直记得，他的眼睛里有很多红块。他说:“你家死人了。”他说得那么直截了当，不加一点委婉，我突然如梦初醒，我今天没见到奶奶。床上的人大概就是奶奶。“我第一次离死亡这么近!”此时，我突然为自己惊叹。
五大概10天后吧，妈妈突然问我:“你看到奶奶了吗?”说句老实话，我确实什么也没看清，而我竟出乎意料地画蛇添足，不知是出于哪一种心理，或是为了让自己摆脱种种追问，我却说:“没看清，有一个很大的木板……”“我真的什么也没看见……”
从此，也许是那次真实的场景给我的印象太浅，而那个一再重复的谎言，在一次又一次的追问后变得不可抹灭，那个模糊的场景也日渐清晰。我想我的记忆中的奶奶或许会一直与我有一层隔膜，谎言中—“大木板”—跟我一生。
那间黑屋，就让它置留在原地!我不想让记忆把它带走，让它永远宁静罢!
六黑屋旁边是“亮屋”19年前，我被从黑屋拾掇到“亮屋”。爷爷在那里，他蜷在床边，背对着我，身子抽动着，不时发出呜咽声，压着老照片的书桌上，是蓝色药片。姑姑在旁安慰，而一并也带着抽泣声。
她是奶奶唯一的女儿。奶奶疼她，她爱奶奶。她是痛苦的。
七9年来，我不曾因当时的年幼无知并没给我带来痛苦，而忘记奶奶。只要有人提及“奶奶”两个字，我脑中便会是奶奶的音容笑貌。
有人谈论自己的奶奶，我总是淡淡一笑，当一个近似多余的“旁听”。并不是出于无聊的虚荣，我只是想让奶奶永远活在我心中。
奶奶会开心的，她有孝顺的子孙。
清明时，我们总买最响、最多的鞭炮，而墓前也总是非常干净。7月半，奶奶的四个孩子便带着全家去河边烧纸。并不是什么迷信，只是一个孝顺的行动。
每次风起，妈总要笑着说:“看奶奶把东西收走了!”
亲情都是这样，无论在什么时候，都是那么艳丽，永不褪色。无论发生什么，总是第一个想起亲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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